０５７　等待

菲斯真的很高兴，他终于找到了游击队的驻地。

他亲自来了，带着他的部队，带着直升机中队。

丛林在燃烧，子弹横飞，炸弹轰鸣。

菲斯少校的直升机降落在丛林的一块空地，他走出来。立刻被特种队员们包围了起来。

“把每一根草，每一块石头都给我过火，过子弹。什么都不要留下。”菲斯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眼睛发出蛇褐的冷光。

然而，彪悍的敢死队进去也没讨到好。

因为他们根本没有遇见神枪手和陈虎带领的游击队。

只是看到了无数的地洞，而且这些地洞让冒失的敢死队负出了代价，因为里面全部是毒刺和地雷。

老虎的作战计划在他的大脑中越来越明朗。

十二个村的组长会议在中国农历八月初八在湄西岛召开了。

这是整个特别游击分队分开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团聚。

黎英带着阿庆和老和尚、水蛇、阴阳无常、何平以及总部的游击队员们忙了两天。

又是下海捕鱼，又是上山打猎，准备一大堆丰盛的食物。

老虎则一个人在他的房间里继续思考着他的计划。正如他对黎英说的，我便得胆子越来越大，计划却又越来越谨慎了。

其实说开会，又与别人开会不一样，他不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人，就连开会一样。

会议室，由他几天来描绘的甘岭形势图在那里。他的攻击预想就放在桌子上。要求就写在小黑板上。

要求一共两条：一，写出你想怎么打？二，写出你参战后，你的村如果你参战后，如何进行反扫荡。

当然大家都知道，说不清楚的，就别想参战。

所以，本是兴高采烈地喊兄呼弟的人们，一进了这会议室后。一个个就不再闹了。立刻三五一堆地开始讨论起来了。

争到激烈处，甚至有那大嘴和机关枪两个动起了手。

这个是老虎不会管，大家都不会管的。他两个又不是敌人，最多你把我打个大熊猫我不你打个歪嘴子。

直争论到晚上野炊时，老虎出来了。

一个个地盯着大家，大家从来都不怕老虎，这会儿也一个个盯着他。

老虎就生气了：“好！好！你些杂种就分成三伙了。一点脑壳都没有！难道我提出的方案就是圣旨了？”

公羊子顿时叫起来：“不是！”

老虎顿时盯住他：“说说！”

公羊子撇撇嘴：“等我当头儿的时候，我深思熟虑的东西出来。你来一下子推翻嘛！”

老虎顿时气得骂起人来：“马屁精！”再盯住大家：“好，军令没有大的方向问题也不应朝令夕改，但是具体的过程需要你们去进一步完善。看样子你们大约也有三个头儿了，给我站出来。”

场中站出三个人，他们是老和尚、洪连长、公羊子。

老虎扫了一眼：“你们三个人，今夜不得喝酒，连夜给我把计划拿出来。现在的工作是。”他回头盯到黎英在笑，顿时脸上乐开了花：“现在，黎英是你们的领导。”

众人顿时轰然大笑起来。

香味早就飘过来了。

黎英带着几个村中的大嫂，把野炊早就准备好了。

那一夜，老虎的屋里灯一直亮到太阳出来。

神枪手和陈虎把从地洞里出来的游击队员集中起来。

烧伤了六人，被炸死一人，炸伤十五人。

神枪手默默地为伤员们包扎伤口。

所有的战士都极力回避着神枪手的目光。

陈虎叹口气，开口道：“神枪手．．．”

几乎同时神枪手也开口了：“同志们！”

陈虎盯住神枪手，神枪手一把抓住他的手：“队长！”他再抬头看着大家，月光照着大家疲惫的脸庞：“我理解同志们的辛劳。但是，同志们，我们所进行的战争是游击战争，这其实一种特种战争。他要求我们随时快速地行动，令行禁止。任何侥幸，任何拖延，在强大的敌人面前，都可能造成我们全军覆灭。反之，我们只要不断地行动，把我们人的体力、脑力发挥到极限，就会让敌人永远被我们牵着鼻子转，从而创造敌人意想不到的奇迹！”他突然笑了笑：“战争总是要付出牺牲的，请同志们不要自责。我们只有总结经验，就能以更多的杀敌，来告慰我们九泉有知的战友。”

陈虎点点头：“责任在我，同志们。从大部队作战的环境下来，我还没有真正的转变过来。我检讨！”

神枪手轻声道：“我也是跟老虎学的。”

“大家休息吧！”陈虎挥挥手，回头轻声道：“和老虎在一起真好！”

神枪手笑起来：“想他们了。”

“你不想？”

神枪手嘿嘿地笑起来：“**员不说假话，我更想。”

“可是你可能马上就会被老虎调回去。”陈虎抬头望着天空。

神枪手拍派他的肩膀：“只要心在就行了。男人是不可能象两口子那样在一起。”

两人都笑了起来。

菲斯少校带着他的军队向那伐交通站撤回去。

天已经亮了，经过了一夜奔袭的士兵都累了。

只有菲斯没有睡去，他把帐篷的窗户开着，让阳光射进来。

突然，他站了起来，直走到帐篷外，看着丛林覆盖的群山，一个计谋又在他的大脑里诞生了。

他大步地朝另一个小帐篷走去。

他没理通讯兵，自己打开了通话器：“给我要微克上校，马上，叫醒他。”他深吸一口气：“上校，我有一个良好的建议。我们这一段时间来，几乎都是面临着游击队的骚扰和袭击。我觉得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们总是居于一地，等待他们来进攻，从而消灭他们。他们就把我们当成了一堆粮食一团肉或者书一个熟睡的猫。他们却不是象我们想象的一样来进攻，而是象老鼠一样，偷一口就走。结果我们去追他去消灭他，他又总是在不适宜我们行动的，他们的老鼠洞里行动。我们于是是失败的！”

他一口气说完，略略舒了一口气，继续道：“我觉得我们可以，根本不要和这些无关大局的老鼠斗气。我以为，我们应该以芒昌为据点，以现有的三支激动部队，对周围的广大区域，实行大面积的来回武装行军扫荡，彻底地把这一带的村庄和可能建交通站的地方消灭干净。这样我们就掌握了主动权。老鼠们能干什么呢？”

中秋节的日子越来越近，老虎的各项工作都准备好了。然而一个最主要的问题一直困扰着老虎：美军究竟在什么日子进攻？

他预想的最佳方法是，在美军进攻的同一个时候，游击队发起进攻。

中国农历八月初十，他决定亲自去一趟甘岭西。

黎英笑了：“如果你相信我，让我一个人去甘岭西。”

老虎盯着她：“你在甘岭西，还有关系？”

“是的。”

“是我不可以知道的？”

“在没获得总部命令之前，除了我，任何人都不能知道。”黎英严肃地道。接着她歉然一笑：“你不会生气？”

老虎摇摇头：“我理解。”他细细地看着黎英：“你真是个神秘人物。”

黎英摇摇头，目光里透出了淡淡的哀伤：“我们这个国家已经连续经历了十几年的战争了。先是法国，后来是西贡政权，再后来是美国鬼子。战争象一个噩梦，在我还是一个小姑娘时，就笼罩着我们。”她叹一口气，望着天上的月亮：“我也想过一个姑娘应该过的生活，可是不能够，真的不能够。十岁我就不能够了。”她笑了：“十岁我就发誓要为胡志明伯伯建立一个平等富裕的越南作出自己的努力。于是，我就开始了我的战争生活。”

她默默地低下头：“我去了很多地方，包括你们中国。我走遍了整个越南。我几乎忘记了我是一个姑娘。直到遇见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身体也仿佛在颤抖。

老虎轻轻地拥住她。他说不出一句话，他知道，他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月亮在天空害羞一样躲进了云彩里。

等待是让人心焦的，包括老虎。

阿庆也累坏了。他不得不一天到晚的跟着老虎在各个村庄到处走。

但是，他宁愿这样，因为他怕看见老虎站在海边向甘岭西了望。他怕看见被牵挂折磨的老虎。

老虎也是人，老虎心里有了事，也不可能永远那么快乐。

八月十一、八月十二、八月十三．．．

菲斯的扫荡行动已经开始了。

他指挥着他的一个齐装满员的中队，两个直升机小队轮流为他提供侦察和轰炸行动。

从那伐交通站开始，对芒昌以西的地区进行了惨绝人寰的大扫荡。

所过之处，村庄被烧，老百姓被杀。

神枪手和陈虎率领的游击队，根本无法进行阻挡。

因为他们流动着，而夜晚总是在一个村庄里，用空投的装甲战车进行防卫。

神枪手和陈虎不得不把这个情况汇报给总部。

总部指示他们，不得作冒险攻击。而是监视和判断菲斯要进行的攻击。

游击队员们都受不了，纷纷要求与敌人一拼。

这遭到了神枪手的坚决反对，他反而把更多的游击队员派到了我们已经巩固的村庄，要求各个村庄必须在敌人进攻时，无条件的组织老百姓转移。

他的决定得到了陈虎的坚决支持。

芒昌周围刮起了血雨腥风。

这个消息也传到了甘岭西，因为最近的一批送给养的交通员，没有把东西送过来。而只来了一个负伤的交通员。

老虎安顿了交通员，立刻给总部发报，他认为，对于敌人这种嚣张的攻击。应该由总部派主力部队铁拳出击，彻底地消灭一股敌人。然后可以撤回，仍由游击队控制芒昌游击区。

总部表示同意。

但是八月十四的太阳已经照彻了湄西岛，黎英还是没有回来。

巨大的阴影笼罩着老虎，老虎一方面命令孟郎带了一个侦察组前往甘岭西探听消息。

一面命令所有参战部队进入攻击状态。

他知道，敌人的进攻已迫在眉睫。

他想把老百姓尽快地撤上山，以便在敌人进攻时，立刻无所顾忌地向战略村进攻。

可是几乎没有一个村的老百姓愿意在中秋节上山，他们要求老虎确定中秋节敌人就要进攻，他们就撤。

老虎看着太阳一步步地下山。

死死地盯着象血一样的夕阳。

虽然他知道，战争就要流血。虽然他知道，自己不在这里，越南人民也要流血。但是，他的心在颤抖。

他知道，敌人如果漫天直升机的攻击，村民不可能不流血。

他轻轻地道：“英，你在哪里？我需要你，人民也需要你呀！”

参谋长平静地最后一次审核了计划，把身子靠在椅子上，最后一缕夕阳照着他。让他脸上似乎有了一丝温暖，他轻轻地对副官道：“送出去，圆月计划开始启动！”

“是！”副官拿着计划出去了。

参谋长按响了西纳尔的电话：“将军，圆月计划正式启动，时间定在明晨四时。”

西纳尔轻声道：“我问过医生，凌晨四时，是人睡得最熟的时候。”

接着西纳尔面上也露出了一丝笑。

他按了床头呼唤铃声，大声地道：“小姐，给我来一杯威士忌！”

就在这时，一支越南人民军的部队悄悄的在天将黑时，进入了芒昌地区。

接他们的当然是神枪手和陈虎他们。

突然一个声音把神枪手叫愣在了那里：“六哥。”

谁是六哥？

在阮氏十二雄中，神枪手就六哥。

叫他六哥的应该有六个人。他们是迫击炮、千里眼、水蛇、猛士、老和尚、公羊子。

迫击泡、千里眼、水蛇、老和尚、公羊子他们都随老虎走了。

回到总部的只有猛士。

难道是猛士？

神枪手猛地回头！

阿庆把自己的身子藏得严严实实的，看着老虎。

老虎把象怕冷一样把自己裹在毯子里。

阿庆知道，那是黎英经常为老虎披上的毯子。

已经很多夜了，没有黎英为他的披，可是老虎却总是记的很清楚，天一黑就披上了。

其实夜并不冷！阿庆的心里很难受。

突然，老虎一下子站起来。

眼睛瞪的很大，盯着远处的高地。

那里是有人来了。

可是，就是阿庆也看出来了，那人绝不是黎英。

黎英无论跑多快，都是那样轻盈那样飘逸。

然而，老虎还是看着，直到那人跑拢了。

是和孟郎一起到甘岭西去探听消息的特别游击分队的战士，他一个立正，深吸一口气：“报告！”

老虎轻声地，但是声音有些发颤：“不要慌，慢慢地说清楚。”

“是！报告老虎，我们在甘岭西没有得到任何不利于黎队长的消息。孟组长让我赶回来报告你。他们在继续侦察。”

老虎盯着那战士，久久地。

阿庆忙问一声：“报告完了？”

“是！报告完毕！”

老虎慢慢地坐下：“坐下，我还要问你一些事。”

“是！”

阿庆轻轻地吞了一口气。

慢慢地向厨房走去，他知道这个战士一定没有吃饭。而老虎总是粗心大意的，过去都是黎英来做这些事，现在是他了。

他端饭回来，老虎已问完了，慢慢地把身子躺回椅子上。

战士接过饭，慢慢地默默地吃着。

一颗流星突然划过天际，阿庆赶紧闭上眼，双手合在一起，嘴里念念有词：“黎英姐，你快平安回来呀！”

久久地他睁开眼，他记得妈妈说过，这是很灵验的。小时候他这么一祈祷，第二天早晨总是会看见爸爸的。

还会灵验吗？

他巴巴地看着那进岛的高冈。

他擂擂眼，再擂擂眼，再擂擂眼！

天啦！

他一下子跳起来。